「咚!」一聲巨響,沒有人說話。
日出握緊的拳頭砸在桌面上,「到底為什麼……!」
夏刻也是百思不解。小英向來有冤屈定會據理力爭,可為什麼這次卻……這還是他第一次不明白她的想法。
「所以……現在該怎麼辦?」浪不安道,「以目前的狀況來看……英是一定會被判死刑的……」
剎時,所有人都默了。
「……我絕不容許這種事發生……!」他不想再看到親近自己的人的生命消逝了……!既然已經被他視為夥伴,他絕不能坐視不管!
日出咬了咬牙,轉身跑去。「我去元老院一趟!」

一奔進元老院中,他直接扯開喉嚨大喊。
「元老長!」
空氣中傳來一聲輕嘆,人影逐漸浮現。「東方日出……你果然來了。」
「元老長,求您--」
話還沒說完,元老長便直接打斷了他。「要我出手救人,是不可行的。」
日出聞言瞳孔一縮。「為什麼……!」
看到日出眼中的無助與慌亂,他閉上眼不忍再看。「我出手一定要有理由……現在的情況,洛世英是無從辯解的。況且,我是元老之首。」言下之意,他有一定的包袱。
他低吟了一聲,「『那個人』算計得很好……」
「算計?『那個人』又是誰?」
元老長沉默了好一陣子,才無奈道,「……我並不知道。對方心思太深沉,一點痕跡也沒有留下……不過,有一點我能夠確定--
「對方,就在你周圍的人之中。」
如雷灌頂,他的腦中一片空白。
有人在他們隊中做這些事……?
如果是如此,那前陣子的事情都說得通了--洛世英身上人為的的重傷、不知何時被下的操控法術……
但如果是這樣,他必然要有個更大的、更可怕的猜測--他們之中,有『神』或者『魔』喬裝成人類的樣貌,待在這裡……
而目的,就是她--洛世英。
「到底是誰……?洛世英又是什麼人……?」他的聲音有些抖。
元老長只得搖頭不語。這些事,不是他所知道的……也不是他能知道的。
他不記得後來還說了些什麼,也不記得自己究竟是怎麼回去的。
如果是這樣……那大家就都有了嫌疑……可是,他實在不願意去懷疑他們--這些人,通通都是他的夥伴啊!
「隊長?你還好嗎?」予里伶眨著大眼睛,擔心地問道。「臉色看起來很糟糕……」
日出這才回過神,發覺自己已坐在桌前許久未動。
他苦笑了聲,「我沒事……」
「真的沒事嗎?還是休息一下會比較好吧?」禕祇望向他,眼中寫滿著擔憂。「聽說睡覺能放鬆精神呢……小英的事情讓你太勞累了吧?」
「沒問題的……謝謝你們了。」他低聲,低頭藏住自己的表情,不願讓人看見。
他……真的不想懷疑任何人。

陰暗潮濕、無一絲光線的室內,她緩緩睜開眼。
做起身子,鐵鍊聲與沉重感自她的四肢傳來。
她低頭一看,四肢皆被黑色枷鎖鍊住,連接於上的鐵鍊不長、幾乎只夠她坐起與躺下。
此時她胸前的徽章已不在。這代表她被剝奪了軍人的資格嗎?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這裡的生活已經成為她的重心。比起地球更加重要--以至於發生這件事,她才會感到絕望。
自己的夥伴固然相信自己,但其他人又是怎麼看待她、看待他們的?
「第一精英小隊出現一個無人道的惡魔、賣國賊」?
她不喜歡給人帶來困擾,甚至是有恩必報,但這一次她卻……
閉上眼,她輕靠上牆。無神的雙眼凝視著前方,顯得空洞。
明明是非本意,但她卻感到雙手沾滿血腥的黏膩。
她殺了人……
黑暗籠罩住她。
這時,一震腳步聲靠近。
她恍若不覺,兩手微微顫抖著。
她殺了人……
那些人停在他的牢房前。
忽地,一桶冰水潑下。
「嘩啦!」一聲,瞬間,刺骨的冰冷竄上四肢百骸。
她禁不住發抖,反射性抱起身子想取暖。
一陣笑聲響起。接著,一個男人的聲音冷冷傳來。「唷,原來是妳這個罪犯啊?抱歉,不小心手滑了。」
他才說完,又是一陣笑聲。
那一桶水使她渾身發冷,但腦子同時卻也清醒多了。
她抬眼望向那名男子--若是就讓事情這麼定了,那她便再也沒有機會辯白……
就算她真的殺了人,就算真的要被判死--她也要弄清楚一切!
若此時一蹶不振,她還配為「洛世英」這個名字嗎!
腦子逐漸清醒,錯綜複雜的思緒也一一接上而變得清晰。
此時她不冷靜下來,誰還能幫得了她?
那男人見到她平靜的眼神,不知怎地就覺得一陣惱怒。
「妳這是在看不起我嗎!」
她疑惑地歪了歪頭。什麼情況?他解讀到什麼奇怪的東西了?
他卻是越想越怒,最後終於忍不住打開她的牢門,走進去就是一腳踢向她。
她被踢得倒地,反射性想抬手阻擋,孰料那鐵鍊竟然就這麼短,躺下的方向不巧又與鐵鍊的方向相反,連手都抬不起來!
「妳再瞧不起我啊!區區一個罪人,有個第一精英小隊的頭銜又如何!」那人說著,腳上的力道越發猛烈、速度也瘀越來越快。
不多久,她身上已有多處瘀傷。
「唔……!」她連起身的機會都沒有,只能盡量縮起身子保護自己。
這時,牢獄的另一端傳來一道男聲。「獄卒虐待罪犯這種事蹟傳出去不知道會怎麼樣呢……」
剎時,那人的動作一滯,在一旁看戲嘲諷的其餘數人也都是一愣。
他低吼了一聲,低聲咒罵了幾句後,縮回腳走出牢房,同時冷聲道,「別忘了妳也是個罪犯……查珥萩。」接著冷哼了聲,帶著其他人走了出去。
此時的洛世英卻是愣在原地。「你……」
「妳沒事?那就好了……」
那熟悉的聲音……平淡的聲線……「你是那個……人口販子的弟弟?」
「……別這麼叫我了。查珥萩。」
真的是他……!雖是他當時任務所緝捕的其中一人,她卻對他特有好感。
「你怎麼知道是我?」
笑聲傳出。
看不到人,但她卻彷彿能知道他的笑容。
他低笑了聲,不語。當他聽到獄卒喊出「第一精英小隊」時,他就忍不住出聲了。那時,他的腦海中猛然閃過那個裝膽小的女子的身影--拯救他離開罪惡的,那個女人的身影。
至今,他仍在心底存著強烈的感激。
即使被關入牢中,他仍希望有意天自己能回報她--即使是多麼微不足道的小事。
但他方才……真的沒有想到會是她。
「妳怎麼進來了?」
「喔……這件事說來話長了……」她的語氣中透露出無奈與疲憊。
詳細地將事情的經過說了一次,他越聽是越震驚,聽了一遍下來,他沉默了許久。
「……那麼,妳接下來要怎麼辦?」
「怎麼辦?唔……就再試一次囉。」
他一愣,隨即會意過來,不禁笑出聲。「又要再製造一次大轟動了?」
「唉呀,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逃獄了嘛!」
說得可真光明正大……他搖了搖頭。
「不過,手上這些要怎麼弄掉啊?」被限制住行動,她很不好受!
他思考了會,開口道。「妳……會控制氣場了嗎?」
「還不是很熟練……不過可以試試看。」
他點了點頭--雖然對方看不到。「那好,妳先試著將精神力匯集。」
「匯集?怎麼匯集?」她疑惑道。
「集中注意力,妳就辦得到了。」
集中注意力……她閉上眼。
將精神力……凝聚。
此時,她感到身上一股力量湧動,往心志的中心方向聚縮。
「接著,把精神力傳送到雙手上。不要讓它一次爆發,試著調控利器,將它限制在枷鎖上。」
她依言照做,接著「鏘啷!」一聲,鎖鏈驟然碎裂。
雙手的沉重感頓消,她的首重獲自由了!
「喔喔!成功了!」她激動地高舉雙手,「你懂的東西還真多耶!」
他又是一笑,沒有回答。
她豪不在意,「不過你這次話比較多了……上次看到你,你就是一副嫌麻煩、不喜歡說話的樣子。」
「處在不同的環境,人也是會改變的。」
「也是呢。」把腳鐐也解開來,她雙手握上牢門鐵桿。

「怎麼樣才能替她洗白……」日出頭痛地摁了摁太陽穴。
無人回應。
一陣死寂之後,禕祇打破沉默,開口道。「我們……去把小英救出來吧?」
眾人明顯一震。
禕祇見大家沒有反駁,不死心地繼續道,「雖然也可以是我們去行動,可是再過不久,審判就會下來了啊!倒不如讓小英自己去追查,搞不好還可以將功贖罪!這樣比較下來,當然是劫……」
瞬間,眾人的雙手一齊摀住他的嘴。
「聽好,不可以說出『劫獄』這兩個字!那是禁語!被別人聽到就不好了!」日出神色慌亂。
「你已經說出來了啊!」
晨曦輕嘆,「我們當然也想這麼做……但這就等於是叛變了--第一精英小隊不只名聲不再,還可能會被抹滅掉。」
「可是,小英如果真的沒有做呢?」
日出一震。
禕祇雙眼直視他,繼續道。「小英如果真的沒有做這件事,我們又趕不及在最後一刻前找到真相呢?就眼睜睜看著小英死掉嗎?」
「禕祇!」全出聲示意他住口,但他卻不顧。
「到底是同伴的性命重要,還是名聲重要?」
「殷禕祇!」浪也開口了,聲音中帶著明顯威嚇。
「如果小英是枉死的,到最後被唾棄、被看輕的一樣是我們!你們還在猶豫什麼?既然如此,我自己去!」他憤然轉身,跑離。
日出站在原地,許久之後猛然大喊。「殷禕祇!回來!」
爆發出的氣場使他心生畏懼,絲毫不敢違抗,只好退回了腳步。
看著神色黯然的他走向自己,日出嘆了口氣,「第一精英小隊成立前的辛苦,你是不會知道的……我們能夠爬上這個位置,歷經了多少……你,不會明白。」
「……」
「所以,這不是我們說放棄就能放棄的。」
眾人默了。
沒錯……那些過程--從被人瞧不起、直到後來被妒視……為了證明自己的能力配得上這個稱號,他們只能不斷地、不斷地精進,然後--依舊被看不起。
只因為他們的年齡。
但是……
「……但是,我們並不是輕義之人--同伴有難,我們怎麼會放著不管?」
禕祇聞言,驚訝道,「所以說……!」
「所以說--」晨曦深了伸懶腰。「劫獄去啦--」
「就說『劫獄』是禁語了!」
「日出,你又說了一次啦!」
看著恢復精神的大家,禕祇露出笑容。
沒錯,這才像是『第一精英小隊』啊……
此時,一治一群人之中,一名灰髮的男子--御坂五月,面無表情地看著日出。
他的雙眼中沒有絲毫情緒,因此也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麼。
禕祇的眼角餘光瞥見,轉頭望向他。但他已把眼神移開。
這個人……他深深看著五月。
這個人……有古怪。
「那麼,必須派一個人去(嗶--)呢。」日出開口。
眾人皆是一愣。
良久,浪開口。「……等等,日出,剛剛那是怎樣?那個(嗶--)是怎麼回事?」
「消音嘛!總不能說出來吧?」日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
這時候搞什麼消音啊!你都已經講了兩次!重點是,「劫獄」是髒話嗎?消什麼音!
「所以誰要去?」日出開口,彷彿完全沒看到眾人一臉很想吐槽他的樣子。
此時,四個人同時舉手--夏刻、禕祇,還有……夜和晨曦?
「你們兩個湊什麼熱鬧啊?葉,你不是很討厭她嗎?去幹嘛,砍人喔?」
夜一噎,說不出話來。
晨曦聞言樂得笑開,但日出馬上轉頭,「你也是,我可不想讓你去玩弄人。」
晨曦的笑容僵住。
這就是信用破產嗎……兩人內心嘀咕。
全看著這一幕,不禁苦笑。日出到底還是單純了些……「夜的話,應該已經接受英的存在了吧?不然怎麼會替她擋下攻擊、又在午夜時出去替她開門?」
「欸,夜會做這種事喔?」殤一臉呆愣,完全沒辦法想像!
全感覺夜充滿殺氣的目光刺向他,不禁無奈地嘆了口氣。
日出點頭,「也對,這樣的話,夜是個好人選呢。」
晨曦一驚!「等一下!這傢伙可是國家棟樑噎!這樣不太好吧!」
「國家棟樑……是軍王殿下……」滿韻開口刷了刷存在感。
「唔,晨曦本來就比較自由,夜的話……」日出猶豫了。
夜冷下臉來,「副隊長,你不好好留著輔佐隊長,還去幹什麼?」
晨曦慵懶地笑了笑,「天下第一劍士--你不在的話,很快就會被其他人發現喔?這樣英會困擾的--」
「全部砍了。」
「……等等!好歹那是自己國的軍人吧!」浪感覺不太妙!她剛剛聽到什麼了!
夜則是十分冷靜地又重複了一次。「全部砍了。」
日出扶額,他頭好痛……
「隊長,那我們呢?」被徹底忽略了的禕祇弱弱地出聲。
「喔,對耶。既然夜和晨曦都很重要,那就你們其中一個--」
「不准。」「不行喔--」兩人異口同聲。
「兩個廢物,都比她弱,還能幹什麼?」
「是呀--要就派個強一點的去才對嘛!不然怎麼保護英呢--」
看著一個冷臉一個笑臉,卻不約而同露出一股強大壓力的兩人,夏刻和禕祇半秒退縮!
「說得也是!還是得顧慮小英的安全呢!那我就不瞎攪和了!」禕祇笑得燦爛,立馬將舉著的手放下。
「……我也是!」夏刻縮手。
日出面露不耐,「那到底要給誰去啦!快點決定好不好?」
「當然是我去啦--」晨曦舉手。
「不對,是我去才對。」夜瞪向晨曦。
看著兩人僵持不下,頭痛之餘,日出最後終於做出決定--「猜拳!一局定勝負,贏的人就去!再吵我就自己去了!」
煩死人了!

「……」
「抱--歉--囉--,今天運氣特好呢--」晨曦揮了揮攤開的手。
夜沉默地看著緊握的手--早知道剛才就出剪刀了……早知道剛才就出剪刀了……
「那我走啦--要好好照顧大家喔--」
關上門的同時,一把刀插上門板。
眾人一陣心驚--今天的夜……殺氣特濃!進入紅色警戒!
門又打開來。「啊,對了--副隊長的事務就先交給你好了--畢竟我要出去嘛!」
門再次關上,而門板上又多了一把刀。
晨曦欠扁的聲音則繼續從門外傳來。「來去英雄救美囉--」
夜默默站起身子,拔下門板上的刀,開門--
「拉住他!」
晨曦你可不可以住口!讓我們好過一點不行嗎!
眾人在內心圍毆了他一輪。

「碰!」
一不小心,她讓精神力爆發了太多,查珥萩感到周遭空氣震盪了下。
「噢,太大力了耶。」她搔了搔頭。
「……」有夠無所謂!
「動作快點,恐怕等一下就會有人聞聲趕來了。」他出聲提醒道。
她點了點頭,正要把手中的兩截鐵桿丟掉,一陣腳步聲傳來。
她不禁屏息。也太快了吧!她連出去都還沒出去啊!
因為反應不過來,她呆站在原地。
這時,腳步聲的主人出現--
「喔喔?好有梗的畫面耶--」
「……晨曦?」
他走上前,「哇--鐵桿碎掉了?妳這是打算越獄啊?」
她的眼神瞟向一旁。「喔……沒有啊。」心虛。
他輕笑出聲。「看著我的眼睛再說一次?」
「……唔,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轉移話題的技術真爛……他一笑,「來劫獄。」
「……」他剛剛聽到什麼了?
「原本想說會看到那個灰心喪志的妳……結果妳已經恢復精神了嘛!真不好玩--」
她眼角一抽,……是要玩什麼!
「不行,我一定要看到妳震驚的表情。」
「你好無聊……」她無言。這個人到底是來劫獄還是來玩人的?她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晨曦似笑非笑地聳了聳肩。「要我說嗎?」
「都可以啦……」她心好累……
他湊到她耳邊低語了兩句。退開後,果不其然見到她震驚的表情。
他笑開來。「我就知道妳會露出這種表情--!」
「真的……?」她毫不理會晨曦,逕自抓住他的手。「你說的是真的……?」
看著她的表情,他終於收起那個痞樣。「我不會說謊。」接著馬上又變回原樣。「唉呀--這可是只有我知道的消息喔!連日出都不知道呢--要是讓夜來,可就沒有了喔--」
她張開口,卻又說不出話來。
淚水滾滾而落--喜悅的淚水。
「妳還沒回答我呢……妳要越獄嗎?」
她伸手將淚水抹掉,堅定地點了點頭。「……當然。」
晨曦笑開,「那就走吧--去洗清妳的嫌疑!」
「漫著,」她拉住他。「帶我去見……他們。」
他盯著她看了半晌,最後無奈地聳了聳肩。「我就知道妳會這麼說……快走吧!」
他領前往外走去。
「查珥萩,我會再回來的!等我,還有謝謝!」
查珥萩抬眼,望著眼前的女子,泛起笑容。「快走吧。」
他會等。

她跟上他,臉上掩飾不住自己的喜悅。
他們--那兩名守衛,都還活著--他們沒有死,都還活著……
太好了……
真的,太好了……

亞久津靜靜佇立於高處,俯瞰著主軍營。
此刻,他真真正正迷惘了--到底什麼是對?什麼又是錯?
他已經在--很久很久,久到記不清的歲月前,認為自己已經心死。
他也能夠毫不猶豫地痛下殺手--如同傀儡一般,聽命行事。
然而……然而--
他閉上眼,開口低喃了個名字。
聲音消逝於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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