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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災事件的隔天,報章雜誌上卻不見有關這件事的詳細報導,要不是知情的人或細心點的,還看不到那隱藏在小角落裡的那篇報導。
對於這個,恩尚未知情。
那天他在爆炸時剛好跳下,雖是大難不死,但衝擊過大,不僅肌肉撕裂傷遍布、四肢骨骼也有些裂痕。
或許是年少且幸運,加上往外跳的緩衝,並沒有造成太大的內傷,不過還是有些內出血。
雖說這樣看來是幸運,但那一瞬間產生的金屬、玻璃的碎片快速炸裂飛出,也有很大一部份劃傷了他的皮肉,甚至卡在肉裡了。
加上衝進火場時的奮不顧身,呼吸道嚴重灼傷,起了許多的水泡。身上的燒傷程度達到二度燒傷,面積也高達百分之二十。
這樣的傷勢之下還能撐到最後一刻,只能說腎上腺素的支持功勞極大。
恩的父母一接到電話通知兒子在醫院,兩人也不管當下的事了,連忙衝到醫院裡。
那當下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慌亂。
兩人趕到時,恩正好準備被抬入手術室。
在看到恩昏迷不醒、體無完膚的樣子,恩的母親幾乎站不住腳,就這樣直接跌坐在地上。而父親也是一陣踉蹌,險些堅持不住。
經過漫長的手術之後,恩被送到加護病房中。
傷勢漸漸轉好的情況下,日子一天天的度過。
相較於恩,澪確實是萬分幸運。
因為待在房間中,房間的窗戶是開著的,因此進入昏迷的時間比其他人都短。但也是恩衝進來得及時,否則要那扇窗子能支持多久,也是不可能的。
而在最後,因為恩的掩護,澪雖然也受到些許衝擊影響,但大致上無大礙。況且從背面而來的碎片幾乎被恩擋住,因此更加沒事了。
到了第五天,澪從昏迷中清醒過來。
一瞬間,她幾乎分辨不出自己究竟身處何處。
好一陣子之後,她才看清楚頂部的白色天花板,也聽到了測量心跳聲的儀器正在滴滴作響,還有刺鼻的醫院專屬的味道……這裡,是醫院?
為什麼在醫院呢?
她輕輕爬起身來,思緒回到那天,她有記憶的最後一天。 送完恩去補習班之後,澪便直接回家了。
一進家門,撲鼻的咖哩香味飄來。她不禁動了動鼻子,「好香!」
她一邊脫掉鞋子,邊開口,「媽媽,我回來了!今天吃咖哩啊?」
「是呀!」母親的聲音自廚房傳來,接著母親的笑容從中探了出來。「送完小恩了?」
「唔,嗯!」看著母親曖昧的神情,她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母親笑了笑,「害羞了?」
「唔。」
這時,父親也笑了起來。「是看那個日下部家的還不錯,才會放心讓妳去的。要是不把握好,小心被別人追走啊!」
「呃。」
澪不自在地搔了搔臉,傻笑。
她很感謝父母的支持,真的。能讓她去喜歡自己喜歡的人而不阻止,她真的非常開心。
只不過這樣當著面討論,她還是有些害臊。而且,父母還是跟著她叫人家「小恩」的。
「我、我先去換個衣服就下來吃飯了!」幾乎像是逃離現場,她邊說著邊跑上樓去,留下父母在客廳裡笑呵呵地看著她的背影。
再次下樓時,飯桌上她的座位已經擺好了餐具,以及盛好的一碗咖哩飯。
坐上位置,她雙手合十,「我開動了——」
餐桌上充斥著咖哩的香味,以及如同往常的溫暖氣息。
美好而溫暖。
吃完飯後,她照常去洗了個澡、接著在父母輪流洗澡時,先進房間做功課去了。
大約是晚上九點半多的時候吧,她突然覺得有那麼一點暈眩的感覺,然後,似乎還有點熱。
她覺得奇怪,已經進入冬季,又是晚上,再怎麼熱也不可能到這個程度啊?
該不會是發燒了吧?
步出房間,她走到母親仍待著的客廳。「媽媽。」
「唉呀,澪妳怎麼出來了?怎麼了嗎?」母親驚訝地問道。
「我覺得有點暈,還有,有點熱。」
「該不會是發燒了吧?」母親正要走過來,卻在站起來的時候猛然變色。「不對,妳沒發燒。」
「咦?」
「確實有點熱。青堂!」她叫喚著澪的父親的名字。
接著父親從浴室走了出來,顯然是正好洗好澡。
「怎麼了?」
「好像來了。」
聽到她這麼說,他也是瞬間變得面色凝重。
看著父母打啞謎,澪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確定不是什麼好事。
「怎麼了……」才正要開口詢問,便看到父親走向門口,接著門開了一小道縫。
他往外望了一眼,倒吸了口氣。
她好奇地想要上前看,卻被母親拉住。
「媽、媽媽?」
「澪,」這時的母親臉上已經掛上如常的溫柔微笑,「小恩應該快下課了吧?」
「是沒錯。」她望了眼時鐘,卻不解母親的用意。
「啊,那太好了呢。」父親也已經關上門走回自己的座位,「澪,妳先回房間吧。記得要開窗子啊,越大越好。」
「呃,好。」雖然很想問發生了什麼事,她卻還是忍下來了。
轉身才要回房間,便看到陽台的窗外一片火紅。
她不禁好奇上前,想知道是什麼映照得夜晚變色,卻被父親制止。「澪,回房間吧。」
她看著父親的笑容,心底隱隱有種強大的不安,正在四處蔓延。
她壓下那種討厭的感覺,點了點頭,回到房間去。
之後父母說了什麼她無從得知,只是在走上樓的最後一刻,聽到了父母的幾句平靜對話。
「果然來了啊。」這是母親的聲音。
父親回答著,「是啊,該來的還是會來。」
「只是沒想到會連累到……」
父親嘆了口氣,「只希望那個日下部家的會細心到注意到這裡的情況了。」
她不敢多聽,只是默默地關上房門。
回到自己的書桌前,她坐上椅子,拿起筆,心思卻完全無法集中。
究竟,發生了什麼呢?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地度過,她越發覺得頭暈,並且神智開始不清楚。
好想睡……她揉了揉眼睛,支持住自己的眼皮,卻還是在幾分鐘之後失去了意識。
之後再無記憶。
回憶中斷。
她看著自己身上的傷,似乎也明白了些什麼。
這時,病房門打開來。走入的是個年紀與父母親相仿的女子。
她叫出對方,「清織阿姨?」
「唉呀,妳終於醒了!」對方連忙走到她的病床邊,「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她搖了搖頭,「不會。謝謝阿姨來探望我,是媽媽託請阿姨來照顧我的嗎?」
看這時間,父母應該去上班了。
但她卻遲遲未得對方的回應。
疑惑地望去,只見對方臉上流露著悲戚。
「澪,妳的父母已經……先走一步了。」
瞬間她定格在原地。
良久後,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阿姨……妳剛才說什麼?我好像沒有聽清楚。」
她發覺自己的聲音是顫抖著的。
理智上她知道自己只是在拒絕接受現實,但她還是寧願相信一切都是夢。
對方沒有再次開口,只是搖了搖頭,沉默地看著她。
剎時,她以為自己的時間定格了。
一陣天旋地轉,耳鳴的嗡嗡聲讓她聽不到其他的聲音。
一覺醒來,一切都變調了?
猛地,她發現,原來父母早就知道自己逃不了了,卻還是想要她活著。
嗚咽聲自她的喉裡發出,她認不得自己的聲音,只覺得那個聲音聽起來是如此崩潰、如此絕望。
不知哭了多久,她的意識消失。待她再次醒來時,窗外的天空已是夜色無邊。
揉了揉乾澀的眼睛,她昏昏沉沉地支起身子。清織阿姨似乎已經回去了,病房內只剩下她一個人。
室內異常寂靜,寂靜得讓她恐懼。
不安的感覺讓她下意識地攢緊了棉被。
她深呼吸了幾口氣,要自己放下心來。
沒事的、沒事的。她自己一個人也不會有事。
然而說是這麼說,她也知道這件事有多麼古怪。
父母的態度似乎是知道自己會身亡,而從她聽到的那些片段去回想起來,這場火災反倒不像是事故,而是……人為。
也就是說,這是針對自己父母的一場謀殺嗎?
她不笨,這些事情只要有時間去稍微想一下,就可以發現其中的貓膩來。
然而是誰,又是為了什麼?這些疑問,也隨著父母一同消散了。
要想知道這件事,幾乎無從下手。
她兩隻手覆上臉,被紗布覆蓋的傷口因為擠壓而微微疼痛,但她卻顧不上。
心煩意亂,她想繼續思考也辦不到。
焦躁的心情使她想借些什麼發洩,比如說……
此時,窗戶發出了奇異的聲響,使得她差點陷入可怕思想的腦子猛地清醒過來。
「喀啦喀啦」的聲音不斷迴盪在這靜謐的空間之內,她心底一陣恐慌,眼睛死死盯著窗戶,手也緩緩地伸向床頭的護士鈴。要是有任何事情,她也能立即反應。
最後,窗戶被打開來,緊接著一道身影閃入室內。
定睛一看,那人影黑乎乎的,面容被黑色斗篷蓋住,只能看到對方冷淡無絲毫角度變化的嘴巴,輕輕動了下,似乎要說什麼,卻什麼聲音也沒有。
下一刻,她便被一道亮晃晃的光閃痛了眼睛。這一細看,她不禁僵住身子。
對方手上的小刀,借著室內的小夜燈反射出一道銀色的冷光,如同對方帶給人的氣息一般。
那人緩緩走近她,手上的刀也逐漸舉起。
她被嚇得做不出任何反應,想要叫自己動作,閃躲、或是按下就在手上的護士鈴,卻辦不到。
唯一能動的就是自己的眼睛,在對方站在自己的床邊,手上的刀朝她揮下時,死死地閉上——
敲門聲響起。
兩人皆是一愣,同時望向門口。
隨後便見得門打開來,護士走了進來。在看到病人床頭的人影時,也愕愣了。
三人對望了幾秒,似乎都想不到此時會發生這樣的事。
接著那人率先「嘖」了聲,就要往窗外跑去。
那護士也不是普通大膽,大喊了聲「站住!」便隨手抓起工作臺上的針筒,往那人身上扎去。
靈活地閃過護士的攻擊,那人便成功地逃出病房了。
護士望了望窗外,見是追不上了,也不急著跑去報告,只先往病人的方向看去。
「砂川小姐,沒事吧?」
她先是下意識地點了點頭,才在護士小姐「唉,真是嚇死老娘了。沒想到會有人跑來醫院想殺人……這是怎麼回事?等等還得先去告訴護士長才行」的聲音中,不自覺地發起抖來。
好可怕。
她方才就在鬼門關前再走了一遭。
握著護士鈴的手鬆開,她的冷汗滑落。
這樣的殺意,她要如何面對? 又休息了幾天,澪就在清織阿姨擔心的神色中復學了。
班上同學們簇擁著她慰問,她笑著一一感謝,並表示自己已經沒事了。
最後才在她的好友,三枝百里伊一聲惡狠狠的「澪要休息!」之中散去。
百里伊回頭擔心地望了眼她,「真的沒事吧?」
「嗯。」她微微笑著點頭。只要自己內心知道這些事就好,還是不要牽扯太多人。她心底想著,面上做出如同往常的元氣笑容。
百里伊見對方笑了,也終於鬆了口氣。「也是『妳的小恩』英雄救美啊,不愧是『妳的小恩』。」
聽得對方的調侃,她的臉「轟轟轟」地紅透,好半天之後才在百里伊的壞笑之中反駁。「妳還說呢,妳如何了?作為青梅竹馬的白羽啊,『妳的白羽』,還沒追到呀?」
果不其然,只見對方像隻炸毛的貓,跳著大喊「好妳個澪!敢取笑我,造反了啊?今天一定要把妳這傢伙就地正法!」
她笑著躲過百里伊的攻擊,眼睛餘光卻瞄到了恩的座位,瞬間沒了動作。
百里伊順著對方的目光看去,也是不語了。
良久之後,她才輕聲道,「輝跟白羽也都很擔心恩呢。」
澪點了點頭,也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這時輝卻走了過來,張望了四周一下之後,才又將手上的冰棒塞入口中。「澪,他還沒醒來?」
她知道輝在問什麼,因此搖了搖頭。
兩人默然不語了片刻之後,只聽得輝的聲音再次傳來。「也不知道那傢伙發什麼瘋,他哪有英雄救美的主角光環。」
她聽得出輝的聲音中多有擔憂,然而卻無法給對方說出任何一句安慰的話來。
就連何時清醒,也是個未知數。
她的眼神不禁黯淡了下來。
這一切,盡都收入了百里伊眼中。
待上課鐘聲響起,幾人各自回到自己的座位。
澪正要坐下,卻見得抽屜中有著一張不眼熟的東西。
她好奇地抽出那張紙,將那折做三折的紙張打開,黑底的印刷紅字大大地映入她的眼簾。
砂川舒語  確認死亡
砂川青堂  確認死亡
砂川澪  存活
下一次,就是妳了。
做好準備,砂川一家不得留有活口。 手一抖,她的面色慘白。
嘴唇哆嗦著說不出半個字來,露出恐懼的眼睛直直盯著那張紙。
果然是謀殺。而且兇手的目的不是只有父母……還包括了自己。
剎時,生命受到威脅的恐懼讓她的腦子混濁。
恐嚇信。她會死嗎?
她會被殺死嗎?
自己還存活著嗎?似乎有一剎那,她認為自己是不是早就不存在了。
不行,她必須驗證。
驗證自己還……
「澪!」百里伊輕快的聲音自她的後方傳來。
她回過神來,將紙張塞入抽屜之中,而後轉頭回以對方一個勉強的笑容。「怎麼了?」
「下課了,要不要一起去福利社啊?今天有推出特賣活動喔!」
「好啊。」她點了點頭,跑向對方。
似乎,之前的事情不曾發生過。
然而卻不知,這一切都落在了輝的眼中。
「嗯,真有趣呢。」
「什麼?」不明所以的白羽帶著迷茫問道。
「啊,我說很有趣啊。」
白羽對於這個溝通不良的傢伙,聰明地選擇了漠視。 自從火災之後,已經進入第四個星期,也就是第二十二天。
因為恩的燒傷幸運地還是淺二度,因此外傷已經痊癒,皮膚也不需要進行植皮手術。
在傷勢轉好、醫師的評估之下,恩終於從加護病房轉移到普通病房。
這天的天氣特好,陽光明媚,在進入寒冬的十二月可說是溫暖了。
床上的人動了動眼皮,而後睜開了雙眼。
許久不見光的眼睛受了刺激,他反射性地瞇起眼來,等待片刻之後才再次睜開。
稍微活動了下身子,他才看見自己身上的各處結痂疤痕。
「哇啊……慘不忍睹啊。」
這個情況,還要個幾星期才會好吧?
只希望到時候不會留下痕跡啊。他無聲嘆氣了聲。
說起來,這次真是受到幸運之神的眷顧了。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活著,確實是個奇蹟啊。
也不知道澪如何了?
這麼想著,他也感到口渴,於是理所當然地扶著點滴架,自己就下床,踉蹌著腳步往外走去。
邊惱著許久沒動的腿現在反應真夠遲鈍,他走到櫃檯邊。
「那個,抱歉打擾了。」他向一名護士問道,「我想請問一下,這裡有個名叫『砂川澪』的女孩嗎?年齡十六,火災事故送來的。」
「啊啊,那個女孩已經出院兩個星期左右了喔。」護士先是回答了他的問題,而後凝視了他一會。
接著,「你……!」那護士瞪大了眼睛。
看出護士的意思,他微笑著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啊,我是跟那女孩同時入住的,日下部恩。剛剛醒來了。」
護士小姐愣了愣,而後衝出櫃台,邊叨唸著「才醒來就四處跑」邊將恩送回病房。
恩只能無奈地回到房中,跟護士說了下自己想要喝水的需求,以及想要看看事發當天報紙的請託之後,才在護士點頭並用眼神警告他不准亂走的情況下回到床上。
將護士小姐送來的水喝掉之後,他翻了翻護士好不容易找到的報紙,接著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
依目前可知的線索,第一,這起火災是蓄意的,目標便是澪一家。
第二,兇手似乎有著什麼靠山,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覺的情況下行動,又能將這件事壓下。
第三,兇手是個心狠手辣的冷血人物,而且心思縝密,恐怕不是個小角色。
然而除了這三點之外,他也沒能想出什麼其他的線索了。
還有個疑惑。他不相信澪的父親傳簡訊與這件事無關。所以說,難道他早就知道會發生事情了?或者純粹只是巧合?
這般思考,卻是剪不斷、理還亂,真正叫他頭疼。
「唉,真複雜啊。」
嘆了口氣,他看了眼時鐘,上午十一點四十二分,嗯,還很久。
這樣想下去也不是辦法,看來只能自己調查了。
總而言之,先來看個書好了。 下午,放學時間。
澪沉重的步伐踏在街上。
她每天都會去恩的病房待著,直到隔天再從醫院出發上學。
眼見恩傷勢穩定,卻還沒清醒,她就覺得慌張。
然而今日她照例踏進病房,卻沒看見他的身影。
該不會就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恩就已經……!瞳孔一縮,她連忙回身,就要往外衝去櫃檯,卻撞上了個人。
「啊!對、對不——」她的聲音,在看到對方之後,瞬間消失。
「喔,澪,下午好啊。」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面孔。恩醒來了嗎?
這個是他,沒錯吧?
「……呃,妳在做什麼?」抽了抽嘴角看著對方往自己身上戳戳,又在自己臉上捏了捏,他終於忍不住問道。
「看看是不是假的。」對方表示,她很認真。
他聽到對方的回答,不禁笑出聲音來。而後又露出苦笑來。
看來,他讓對方擔心了。
「當然是真的。」
只見對方盯著他,眼神忽地明亮了起來。而後,眼角彎成月形。
「太好了。」
他露出微笑,正要再說什麼時,懷中一緊。他低頭,見對方雙手死死地抱住了他,有種恐懼、害怕他消失的感覺。
「太好了。」澪悶著頭,他看不到她的表情。
他遲疑了下,而後將手輕輕放在對方頭上。「我沒事。」
「嗯。」
她在他的懷中輕輕點頭。
而此時,他忽地覺得,心中似乎有什麼異樣的感覺。想要細想時,卻聽得後方的門傳來聲響,而後門開。
此時,恩的父母與他們兩人相照面。
四人靜默片刻。
「嗚嗚嗚嗚小恩你終於醒來了!」母親哭著從背後抱住他。
「看起來復原了嘛!還有時間去談情說愛了?」父親笑了幾聲,眼神中露出「我什麼都懂你不用多說」的色彩。
恩只覺得太陽穴突突地跳動著。
而澪卻是在聽到「談情說愛」這四個字時驀地臉紅了。她連忙退開腳步,尷尬地咳了咳。
恩見她咳嗽,又看她面色緋紅,卻道,「澪,妳感冒了?」
「……不,沒事。」
母親看了看面露沮喪的澪,又看了看疑惑的恩,不禁歎氣。「所以我就說,小恩很遲鈍啊!」
「到底哪裡遲鈍了?」
除了遲鈍的當事人之外,三人交換了個眼神,瞬間溝通完畢。
「唉,說了也沒用。」父親一臉朽木不可雕也的遺憾面色,搖了搖頭。
嘖,帶這樣毀謗自己兒子的嗎?
「不說這個啦。小恩小恩,我問你喔,我們讓澪住過來好不好?」
見母親眼中光彩流轉,他有股要被算計的感覺,細想卻也不知道是什麼,想想也沒什麼不妥的,於是點頭。「當然可以啊。總不能讓澪沒地方住。而且說真的,這件事不用問我吧?」
「就是要你答應才行啊。」母親恨鐵不成鋼。
恩的嘴角抽了抽,最終化為一聲嘆息。
別看父母依舊如同往常的樣子,只要看了看兩人的臉色,就能知道父母有多擔心他了。
心底生出了一股愧疚,想說些什麼,卻在母親一句「好好對待你未婚妻喔!」的話中打消了念頭。 回到學校後,他走到自己的位置,就見得桌上二十二個盆栽。
沒錯,盆栽。
而且,上面還各插著一隻冰棒棍。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的傑作。
「輝,這次又是幹什麼?」
「喔喔,恩,你終於捨得醒來了?你知道作為你終身摯友的我有多傷心嗎?難道為了英雄救美就忘了朋友?嘖嘖,你這樣還有沒有把我放在心上啊!」
依舊的面癱臉,依舊的聲優資質。
「我從沒把你放在心上。」
「過分!」
「所以說這到底是什麼?」完全忽略對方痛心疾首的呼聲,他指了指桌上的作品。
「喔,這是盆栽啊。一天一盆有益身心健康喔,這位客倌要不要來一盆呀?」
「我當然知道是盆栽,上面的冰棒棍是怎麼回事?」
「這是註冊商標!」
眼角抽搐了會,他終於道,「好,把你的傑作通通拿去外面窗台!」
「什麼!你竟然拒絕朋友的好意嗎!」語氣滿滿震驚。
「你是要我桌上擺滿盆栽上課嗎?」
「朋友跟上課哪個重要!」
他面色絲毫不改地反問,「朋友跟上課哪個重要?」
「當然是上課啊。」對方還很不要臉地回答。
「彼此彼此。所以現在把盆栽拿出去。」
在對方嘀咕著說好過分之時,他卻是對這個朋友感到無奈又感動。
輝什麼都沒說,一切盡在不言中。
勿忘我與滿天星的組合、日日春、瞿麥、亞卡夏、雪珠花、琉璃玉薊、桂竹香、含羞草……全都是代表友誼的花草。
當然,要是裡面沒有百日草—花語代表思念亡友之意—的話,他會更感動。

「啪!」
資料散落在地上。
面容姣好的少女焦躁地來回走動,面色陰鬱。
一個一頭捲髮、抱著粉色泰迪熊的少女跪在她面前,瑟瑟發抖。
「里奈,對不起,那兩個人都還活著……」
這聲音,赫然是那名與她通話的少女的嗓音。
「閉嘴。」她的聲音冷漠。
剎時,少女不敢再多言語。
她此時萬分懊悔將這件事交給那個人。要不是那個人,她也不會遭到里奈的厭惡。
就在她暗恨上那人之時,卻聽得少女笑出聲來。
疑惑地抬眼,她對上了對方那雙暗紅色的眼。
「幫我叫他過來。」
「可、可是……」
「廢話別那麼多。」
聽得對方忽地冷下的聲音,她猛地一震,不敢再反駁,便是一通電話。
過了不知道多久,門打開來。
「妳有什麼事?」
對方的聲音冰冷而硬,眼底毫無任何情緒。
少女見他這樣的態度,卻是笑了起來。
「果然。」
她緩步走到對方身邊,在他耳邊說了句話。只見他睫微微抖動,仍是面無表情。
「沒錯。」他回答對方,「妳如何得知?」
她笑而不答,伸手將桌上的照片丟給他。
當對方毫無興趣地掃過照片一眼,卻猛地瞪大了眼。
「妳!」
她銀鈴般的聲音笑了笑,「這是你唯一的軟肋吧?」
見他眼中狠意閃過,似有殺人滅跡的衝動,她只是笑。
「放心,你就好好辦事,這些自然不會有任何流出的意外。但要是不然……」她的神色變得陰狠,「我可不敢保證你親愛的她會不會因此身敗名裂了。」
「殺了妳就不會有那麼多事了。」他冷冷道,隨手就是掏出一柄刀來。
她冷哼了聲,「憑你也想?作夢。也不想想你面對的是誰?」
見對方稍露遲疑,她勾了勾唇。「還有,要是我出事了,你那個親愛的人也許也會出事喔?」
「妳做了什麼?」他面上殺氣盡現,卻是不敢再有動作。
她坐上椅子,轉了圈。
「我,不,告,訴,你。」
而後在對方幾乎能殺死人的目光之下,微微歪頭。
「我的要求,對你來說應該很簡單啊。」
窗外的陽光灑入無數,室內的氣溫卻是異常冰冷。
「砂川澪的性命,還有日下部恩的。」
他的身子一僵。「日下部?」
「沒錯。他太聰明了,或許會被發現些什麼。也是他自己要淌這渾水的。」她面露譏笑,「我知道的你,可不會手軟啊?」
他沉默良久,最後,終於吸了口氣。
「可以。
「只要妳不動她一根寒毛。」
聽到條件,她笑了。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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